对待,她母亲死得早,爹爹娶了继母后对她也不再搭理了,也只有姨母会对她露出这幅安抚的模样,没想到如今竟然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摸了头。
还听她说了“谢谢”。
谢,谢什么呀?刚想张口说话,便听到她说,“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也可以像今天这样,回击她们。不是人多就是占理的,也不是谁的声音响亮,就是没有错的。”
“你若没有错,就不必道歉。”
这话。
她是同宋诗说,也是同自己说。
不是人多就是占理,不是谁的声音响亮就是没有错的,她的父母她的兄长就是没有错,她一定会洗清他们身上的冤屈,让世人看看,谁才是睁眼瞎!
看着眼前一直望着她的宋诗。
萧知收回思绪,收回手,朝她十分温柔地笑了下,“好了,进去吧。”
大概是萧知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宋诗有些不怕她,见她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忍不住低声问道:“那你呢?”
“我?”
萧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花厅,眼中闪过一道厌恶,“我四处走走。”
才知道这样一桩事。
她实在没心情这个时候进去跟她们虚与委蛇,尤其还要碰到崔妤。
她怕看见她,恶心的吐出来。
“哦……”
宋诗看着萧知,心里竟然有些忍不住想亲近她,甚至还想跟她一起走,但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实在太奇怪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位陆夫人呢。
不过,眼看着转身离开的萧知。
她心中竟然产生一种奇怪的念头。
这个陆夫人给她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就像,就像宝安郡主又回来了。
“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也可以像今天这样,回击她们。不是人多就是占理的,也不是谁的声音响亮,就是没有错的。”
“你若没有错,就不必道歉。”
当初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宝安郡主也曾同她说过这样的话。
半歪着头,眨了眨眼,宋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离开,好一会,才转身往花厅走去。
而离开后的萧知。
她领着如意,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崔家这个地方,她熟悉,哪里清净,哪里没什么人,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身侧如意还有些担忧,却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只能时不时朝她看上一眼。
萧知停下步子,转身望着她,“怕我伤心?还是担心我过不去这个坎?”她说话时面无表情,声音也十分冷淡。
“主子。”
如意张口,“您别伤心,为了这种人伤心,不值得。”
想到刚才那位崔小姐的那番话,还是有些厌恶得皱了皱眉,什么“她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都过去了”,“我与她许久不见,又岂会知道她所想所为?”
她说得轻巧,说得温柔,一副为人着想的模样。
可实际上。
她这些言论却把主子推向了不利的一面,十多年的手帕交竟然还比不上那个宋小姐!
又想到这大半年来她时不时去一趟寺庙,原本以为那位崔小姐心里是有主子和小主子,如今想想,只怕这也不过是她的把戏罢了,至于是什么把戏,自然是跟姑爷有关了。
这个……
都说下人随主子,如意不是那种随意爱骂那种脏污话的人,可此时却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声,贱人!
主子拿她当朋友,当亲人。
她倒好。
竟然这样糟践主子!
“是啊,不值得。”萧知笑了笑,语气平平地重复着如意的话,“为了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
话音刚落。
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十分轻微,但萧知还是听到了,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也止住还未说完的话,转身往身后看去。
来人是白盈盈。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白盈盈,萧知皱了皱眉,她跟白盈盈没什么话可以说,见人过来也只是神情淡淡地看了眼,然后就打算带如意离开了,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她的心情也已经调解的差不多了。
再不回去。
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她想走。
有人却不想她离开。
小道狭窄,白盈盈挡在她的面前,阴沉着一张小脸看着她,语气沉沉地说道:“你个贱人,害得我好惨!”
如意皱眉,斥道:“白小姐,你也是名门出身,怎么满口污言秽语?!”
“有你什么事?”
白盈盈连看都没看如意,只是死死盯着萧知继续说道:“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她以前多威风呀,走到哪都有一堆人捧着,现在却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资。
那些以前捧着她的人连同她说话都不愿。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是她害了她!
萧知望着白盈盈,脸上的表情跟先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讥嘲和不耐,她发现这世上有些人还真是有意思,明明错在自己,却总是爱把事情怪罪在别人身上。
例如陆宝棠。
例如王氏,例如陆家许多人,也例如眼前这个白盈盈。
明明是她宁死不肯嫁给陆重渊,满口胡言,得罪了陆重渊和陆老夫人,这才和陆家断了往来,自然,这其中有她推波助澜,但归根结底,要不是白盈盈心肠坏,胡乱行事,又岂会有如此下场?
如今倒是把这一腔怨愤怪罪在她的头上。
实在可笑。
她今日心情不爽,迎面碰上一个来找骂的,倒也懒得再装什么好脾气了,冷眼望着她,语气平平地说道:“这便惨了?白小姐可真是没见过惨的。”
几个人的冷言冷语,讥嘲热讽就受不住了?
真是年轻。
“你!”
白盈盈见她不仅没有半点害怕,竟然还敢这样反驳她,她心里气得要死,更是恨不得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不过想到后面发生的事,她暂且也就按捺住了。
重新平了下心里的气,望着她:“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你如今靠得不过是陆重渊,可那个残废还有多少日子?”她一边说话,一边靠近萧知,冷嘲热讽的继续说道:“等到那个残废死了,你又以为你还有多少好日子过?!”
话音刚落。
她便瞧见萧知如她所料的沉下了脸。
萧知的确不高兴。
倒不是因为自己,是因为陆重渊,跟陆重渊相处的久了,她是真的不喜欢别人用“残废”、“死瘸子”去形容他,更不喜欢别人说起陆重渊的时候,张口闭口就是死。
她冷着一张脸看着白盈盈,声音也彻底冷了下去,“白姑娘出生名门,理应知道慎言两字。”
“有些话……”
这话还未说完,身前的白盈盈突然推了她一把,十分用力。
“主子!”
如意见她往后面摔去,立刻便想过来,可白盈盈却想知道她要做什么一般,同她的丫鬟一样,挡在如意面前,不许她过去。
萧知身子正往后倒去,看着眼前这个朝她露出讥嘲笑的白盈盈,隐约明白了为什么白盈盈会选在这样一个时间,这样一个地点过来激怒她。
她的身后就是湖泊。
而不远处……
萧知看了眼远处耸动着的灌木丛,眼下暗沉一片,看来白盈盈这是有备而来啊。
不管灌木丛里的人是什么人,但总归是对她不利的人。
她咬着牙,伸手拉住白盈盈,忍着崴脚的风险,扭腰把自己转了回来,好在她自幼骑马射箭,还学过舞,这动作虽然难,但也不至于做不了。眼看着白盈盈诧异到惊愕的目光,她什么都没说,用尽全力跟她换了个方向。
“扑通……”
水花乍起。
白盈盈掉进了湖泊,而萧知摔在了地上。
“主子!”
“主子!”
两道声音。
第一道是白盈盈的丫鬟所喊,她没想到自家主子竟然会摔进湖里,这会就跟没了主心骨似的扑在湖泊前,她倒是想去救白盈盈,可是那个湖泊看起来就很深,她又不会水。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水里扑腾着的白盈盈。
而第二道便是如意。
眼见萧知摔在地上,如意没了桎梏,立马就扑了过去,“您,您没事吧?”
“我没事。”
萧知虽然这么说,但口中还是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腰扭到了,脚也崴到了,疼得要死,怎么会没事?
“救,救命!”
水里的白盈盈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呼救。
而伏在岸上的丫鬟也火急火燎的,伸出手喊着白盈盈,一副试探着下水又不敢的样子。
“主子,这个女人怎么办?”如意扶着萧知,看着在水里不住扑腾的白盈盈和伏在岸边的丫鬟,咬牙切齿的问道。
差点。
差点摔进水里的就是主子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莫名其妙拦了主子的道,莫名其妙说了一通,然后就把主子往水里推,她是疯了不成?
“怎么办?”
萧知手扶着右脚,冷眼看着水里的白盈盈,“她自然是备了后招的,你我又何必担心?”
“什么?”
如意诧异道,还想再问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水里又掉进一个人,湛蓝色的衣袍飘在水里,竟是一个男人。
不等她回过神来。
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一次脚步声听起来就多了,起初是陆宝棠的声音,她应该离灌木丛最近,嘴里嘟囔着,“什么声音啊?”她平日里就最爱看热闹,刚才听到声音,就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
这会拂开树木,转进小道,便看到了眼前的画面。
萧知和如意蹲在一旁,而一个绿衣丫鬟伏在岸边,再往前看去是一个湖泊,上面竟然有一男一女。
就跟愣住了似的。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身后又传来一阵声音,“陆小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身后声音参差不齐的响起。
又过了一会,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也就越来越多人出现在了小道上。
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大家都愣住了。
崔妤也在其中,看到这幅模样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好在她也没呆怔多久,问道:“陆夫人,这是怎么了?”萧知身份最高,辈分最大,所以崔妤便问起萧知。
不等萧知回答。
湖泊里又传来一阵动静,原是下水的两个人朝这边游过来了,一男一女,赫然是白家小姐白盈盈以及文安侯府的庶子柳从元。
湖泊不算深。
离得越近,两个人的身影也就越明显了。
因为春衫单薄的缘故,两个人的湿衣服都贴在身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的身形,甚至,白盈盈的衣服不知道是因为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还被解开了一些,露出里面粉丝的吊带。
而柳从元抱着白盈盈,一手扶在昏迷的白盈盈的腰肢上,一手扶在她的背上,完全没有避讳的样子。
这幅画面,实在是……
不少贵女都忍不住别过头。
崔妤也有些不忍直视,可她身为主人家,客人出事了,怎么能不去管?她迎上前,有些担忧的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白小姐。”
她连着喊了几声,也没见白盈盈有什么反应,只能喊来几个丫鬟,“快把白小姐扶过来。”
这样让一个外男抱着,成何体统?
虽然现在已经有这么多人看到了,这事只怕也瞒不了,但该做的还是得做的,要不然白家人怪罪起来,他们崔家虽然不用怕,但总归是个麻烦。
身后丫鬟听到吩咐,忙应了一声。
几个人上前,一起从柳从元的手里接过了白盈盈。
柳从元倒是也无所谓,任由她们接过去,就是在松手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摸了白盈盈一把,腰细臀圆胸还大,真是不错。
看到崔妤检查完白盈盈后,朝他看过来,他便捋了捋自己湿哒哒的头发,清了清嗓子,道:“崔小姐不必感谢我,我也不过是路过此地,听到有人落进水里,出手相助罢了。”
这话是刚才那个丫鬟同他说得。
那个丫鬟说了,让他蹲在灌木丛里,看到有人掉进水里就过来救她,在水里偷偷摸摸做什么,随他去,只要别把人弄死了就行。
这些后宅阴私的事,他看得多了。
有钱赚,还能占便宜,何乐而不为?反正他也损失不了什么。
崔妤看着柳从元,听他这番言论,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柳从元虽然是侯府子弟,但文安侯府是个破落侯府,这个柳从元又是庶子,整日走鸟斗鸡的,听说府里一堆姨娘。
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白盈盈被他当众抱在怀里,传出去,只怕名声也就毁了。
可偏偏这次他又是救了白盈盈,她不仅不能说道什么,还得感谢他,谢他救了白盈盈,没闹出更大的祸事。
刚想谢人一番,可不等她开口,便听到一个丫鬟尖锐的哭叫,“崔小姐,你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说话的便是白盈盈的贴身丫鬟,这会她跪在白盈盈的身边,梨花带雨似的朝崔妤哭诉起来。
“我家小姐根本不是失足掉进湖里,而是被人推进了河!”
丫鬟声音凄厉,十分惹人注目。
先前别过头的一众人都纷纷转过头,压低嗓音议论起来,崔妤也有些怔楞,问道:“你说什么?”
“是她!”
丫鬟指着萧知,厉声道:“是她推小姐进水的!”
众人顺着丫鬟的手看过去,看到萧知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置信,低声说道:
“这怎么可能呀?”
“怎么会是她呀?”
“这怎么回事呀?是不是弄错了啊?”
……
崔妤看了眼萧知,也有些惊讶,在触及萧知那张冷淡的面容和双目时,她那颗心竟然不自觉地狂跳了下,她忙转过视线,平息了一会呼吸才好声好气的同那个丫鬟说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
丫鬟抹着脸上的眼泪,声音十分尖锐,“就是她,我亲眼看见她把小姐推下河的,我阻拦不及,这才致使小姐掉进河里。”
“可是……”
不等崔妤说完,那个丫鬟继续说道:“小姐本来是想来同陆夫人认错的,希望她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同我家姑太太说一声,别让两家断了往来,没想到陆夫人不听不顾,竟然还动起了手。”
“呜呜呜,我家小姐太可怜了。”
丫鬟声音凄厉,面容也十分可怜,看起来还真像是真的。
其实丫鬟这番可怜模样也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怕死了,本来以为萧知掉进河里,然后让那个名声恶劣的柳从元下水救她,两人再衣衫不整的上来,这幅模样被人瞧见,肯定得传出不少流言蜚语。
他们那位姑太太本来就重脸面和名声,知道自己的儿媳妇被外男抱在怀里,怎么可能受得了这口气?
回头不是把萧知关禁闭就是休了她。
不管是哪个结果,左右都会让她不好受就是了。
没想到。
萧知没掉进河里,反而是她家小姐掉进了河里,想到刚才柳从元抱着小姐上来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完了,完了,小姐完了,她也完了,夫人和老爷一定会打死她了!
她只能拉下萧知,拉下主子的心头大患,把所有的错都怪在萧知头上。
这样保不准还能活下来。
她倒是不担心柳从元说什么,这个男人向来只看钱,现在知道弄错了对象,闭嘴都来不及,只要拉下萧知,只要拉下她……秉着要活下去的念头,丫鬟哭得更加凄厉了,“崔小姐,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你……”
如意看着那个丫鬟胡言乱语,气得脸都白了,厉声骂道:“明明是你家小姐先推我家主子,然后才掉进了河里,关我家主子什么事?!”
两个丫鬟各自说着话。
不管是崔妤还是其余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了。
崔妤看着两个还在争论不休的丫鬟,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白盈盈和神情冷淡的萧知,有些无奈的开口,“如今白小姐昏迷不醒,你们又各自有话,我……”
不等她说完。
原先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陆宝棠却在此时开了口,“我,我看见了。”
“是她……”陆宝棠指着萧知,笃定道:“是她推了白小姐!”
而此时的外院。
陆重渊仍旧坐在榕树底下,他的手里握着一盏酒,也没喝,就这么神情冷淡的握着,周遭环境依旧热闹,而他独坐此处,倒有些闹市之中开了一块僻静地的样子。
等看到朝这处走来,神情略有些凝重的庆俞。
他才皱了眉。
刚才他让庆俞去外头打探消息,看看萧知在内院如何,如今……
陆重渊握着酒盏,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庆俞知他心中担忧,自然不敢耽搁,上前几步,弯下腰低声回道:“夫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