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试图压制自己的情绪,试图安慰自己,抚慰自己,使自己变得平静。而后的一些时间里,我感觉自己在屋中窗口下方站立了很久很久,我也是深深地思索以后,畅想以后,我想只要我坚持不变,因为我也根本没有做错什么,我的踩花细则讲得异常明确,我就认为那么多的女子做了我的城夫人那就是她们心甘情愿,由于踩花细则里明确地声明,有多少人每场的踩花节里面胜选出,我庞悦翔就收入府中城夫人多少,而夫人本就是妻子,就是要同床共枕的,那些本都无可非议,我畅想着那么多的城夫人女子们慢慢地都接受了一切,我的春秋大梦,美人清福,便是如何都享受不尽。况且,踩花细则的内容都是由小个子厨工大声宣读给众人听过的,也可能是由于当时外围的参选女子们没有听到踩花细则的内容,尤其是城府府门外阔大的度劫场以及东西南北宽大的珠饰街和妙女街中女子,也许是她们在踩花院的远处,没有听闻到,没有品味到踩花细则的真是内容,内涵,她们众多的女子从踩花节中好不容易胜选出后,被安顿在北方高高的盛情园楼阁内每人一间的睡屋之中后,她们还都以为会有接下去的活动,或者是等待我举行之后更加惊心动魄的筛选活动,也许是因为她们数百之多的女子们等待两个月的时间等得过久,所以才会在我每将一个城夫人女子悄悄招进自己高高的东雪堂堂屋之内给不声不响地享用后,她们之中的每一个其人都感觉到了无比的荣幸,无比的激动,无比的欣慰,感觉到她们每个人自己都是我心目中最疼爱的人,最喜爱的人,最终选定的作为夫人的那个人……我当时在东雪堂的堂屋之内静静地思索到那里的时候,我就忽然间有一些同情盛情园园野里面的那么多女子们了,我就有些心软,有些不能怪罪她们了,有些自愧的感觉了,我隐约里就心中难受,心中疼热更疼痛了。虽然我是真的喜爱她们,我也能够对她们所有的女子负责,能够养活她们全部。我可能是没有充分顾及到她们每个人的感受。
庞城主对我讲述到那里的时候,他就又一次停顿片久的工夫,他还第一次沉重地低垂下了自己大鸭梨轮廓的面孔。我心里也才有了一丝暖热,对他又增加了一分好感,我凝集自己的视线望着他,我想着安慰他,不忍看他难过。可是我努力几次,我的右肩伤口剧痛,我都没能成功地抬起手臂,抬起自己的手指,去为他拭解忧愁。再紧接下去,庞城主表现得更加愁楚满面,他扬起自己的一只大手掌拍打额头几下,继续说——
我在那个时候,我联想到了那些以后,我就浑身没有了气力,我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我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样收场了。因为我觉得狂风暴雪都会过去,而黑夜也会终结,待到雪过天晴的时间里,我终究还是要再一次面对她们,我能不能将她们的心门给推开,能不能将她们的心结给打开?我也不知道她们之后是去是留。也许她们对我满满的都是喜爱,也许她们对我满满的都是喜爱,我不能让她们再多地失望,我之后扭身离开东雪堂的堂屋南窗,我直接转朝向东雪堂的堂屋中央,平日里用餐所用的那张四四方方大餐桌跟旁,我径直坐倒下去,心思又开始混乱。我对于盛情园中的城夫人女子们不知道该要做些什么,我更不知道日后我要怎么样做自己,不知道日后那些城夫人女子们又会带给我怎么样的灾祸,更不知道日后我的沽园城府之中还会发生什么比那夜的狂风暴雪还要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而那些,都是让我心烦意乱的,都是让我束手无策的,我就那样一个人静静地坐下去,在堂屋的中央四四方方的大木桌旁,面朝着南方,背对着北方,一边忐忑不安地联想,一边不可抗拒地听闻窗外、屋外、门外的震耳风响,雪响,杂响,我感觉自己一个人在屋中无聊透了,寂寞极了,跟呆傻了一般,不知所做,也是无能为力太多,我想着有谁可以为我指出一道明路,给我指出方向,让我既能挽留住那数百之多的城夫人女子们,又能让她们跟我和好如初,如旧,我绞尽脑汁地寻求方法。在那样的过程里,在一个人于这睡屋之中无可奈何之下,我也曾鼓舞自己走出东雪堂的堂屋之中,去真正走进那可怕的风涛雪浪里面,去真正看一看那些城夫人女子们,去看望你,可是我的身躯在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坐倒在堂屋中央的那张四四方方大木桌旁后,我忽然发觉我的整个人都像是被突然地定住!而且,在那个时候,我清晰无疑地听闻到堂外的狂风暴雪呼啸得愈加猛烈,我听闻到堂外的落雪啪啪的一团团砸落,好像外面的世界是一种绝境了一样,好像整个外面的世界将要覆亡一样,我感觉到一种突然的心冷,突然的恐惧,突然的可怕,我浑身发毛,我感觉外面的世界里好像是要灭绝所有的生灵一样,我便更加地感觉到害怕,更加地不放心你们,不放心那些城夫人女子们。我很奇怪我的那个堂屋中央的四四方方大木桌,我更加不明白为什么我坐身在大木桌的跟旁后,面南背北坐停后我就无法再控制我自己的身躯,无法再动移自己的位置,最主要的是我坐停在堂屋中央大木桌旁的时候,我的屋外风雪就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盛大程度,超越了我有生里所见识,所耳闻的极限程度,我在那个时候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整个世界里好像只剩下我所身处的堂屋之中是安全的,是唯一安全的地方,我便努力地稳住自己,平静自己,不使自己动摇。可是,外面的狂风暴雪呼啸扑打之声已经达到了极为响烈的程度,我在那个时候在自己的东雪堂堂屋之内除了屋中之外,已经完全听不到屋外的任何其余响声,其余响动,好像是其余的一切动静都已经被最终淹没在风声雪声里,我再也听不到任何有关屋外的声音和信息,再也听闻不到后方后花山、护城庙、尤其盛情园中的任何有关你和那些城夫人女子们的音讯。期间,我也是曾隐约里听闻到几次自己后方堂屋屋门的敲击响动,和推动声音,但是最终那堂屋的屋门还是没有被推开,而门外便又变得无声。我那个后半夜里整个人就被困束在了四四方方的大木桌旁一样,我后来听觉到屋外的世界恐怖到了极点的时候,我曾尝试一次次地挣脱开那个奇怪的地方,那个东雪堂堂屋的正中央,我都发觉出无比地艰难,我根本就没有可能做到那一切,我越是尝试努力,我的努力越是白费,越是反而将自己束缚得最紧,我再想走出东雪堂,甚至想着离开那张四四方方的大木桌中央,我都感到不可能。而且,我再想走出东雪堂的堂屋之中,就变得更加不可能。而我的走出东雪堂,行身进狂风暴雪之中,现身进阔大的盛情园园野之中,献身于盛情园楼阁上方三层你的睡屋之中也更加变得不现实。我那时候也尝试拼命地努力,但我奇怪地发现,我越是拼命地努力,越是将自己几乎完全束缚住,越是让自己喘息困难……那种感觉让我刻骨难忘,我好像满身被附着了一股奇怪的法术,让我最终动弹不能。而在我面朝南侧窗外,在我端端正正地坐停于四四方方的大木桌跟旁,真的不知所措之下,我的心里纵然再多么牵挂于你,再多么不放心于你,再多么担忧盛情园园野里面数百之多的城夫人女子,我都不能再有任何的行动之力,反抗之力,我只能被动承受。但在那样的时候,我无疑也会放飞思绪想象,想象堂屋之外的冰天雪地里面情景,想象最坏的可能,想象盛情园园野里面的数百之多城夫人女子还是倔强地站立在寒风穿骨般的风雪里,被冻得面色紫红,被冻得瞬间结冻,被冻得冰尸堆积成雪人人群,一个不留。我也曾想象那个高高的盛情园园野里面睡屋中的你也是不堪忍受史无前例的风雪寒苦,而被冻成冰身,离我而去。我更甚至联想,整座悠久的沽园城中所有的城民百姓也都会无法禁受冰天冻地、暴风狂雪带给的突然而急剧严冷,而纷纷离开我,离开人世而去……那样的话,整座沽园城将一夜之间化变为一座空城,一座除我之外的毫无人气,毫无灵气的空城,死城,凄惨悲凉。而我一个人坐身在一座悠久千年的空城里面,独自喘息,如同一个木人一般,无依无靠,一无所有。想到那里,我忽然间感觉到那一切变化太快,太不可思议,无法想象,不能接受,我又忽然间猜测那一切都是假象,我害怕到不能接受,不能相信,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测,怀疑自己的听闻,怀疑自己的身境,我感觉我的一切辉煌不会变化得那么迅极,那么彻底,那么极端,那么猝不及防,我奋力地转动眼睛,向着四外里寻顾,一边高高地竖起自己的耳朵,更加专注地听,听辨自己身处的四周,四面八方,也使自己的双眼放眼到最大的限度,最远的远处,去辨别,去尝试看清,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就真的只能够看到屋内,就只能够听到屋内和屋外震耳弥盖一切的狂风暴雪声,我就真的害怕了,害怕到不能相信了,害怕到极端了,害怕到自己也要濒临死亡,也要面对离世一样,害怕到我认为城中的一切生灵都被冻死亡去之后,我将会成为最后一个死去者,被杀害者……想到被杀害的时候,我忽然间又是忍不住心冷,寒冷,惧冷,我忽然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我的附近,就在我的左右一样,看着我,又像是将我将我包围住……想到那里,我瞬间害怕到了顶点,我一个人坐身在狂风暴雪的淹没里,我忽然间恐惧地忍不住放声高吼,长吼,不顾一切地叫吼,吼叫救兵,吼叫助手,吼叫可以给我安慰,可以给我壮胆,可以给我勇气,可以给我信念和信心的人,来到我的堂屋之中,拉我一把,将我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