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宇文邕气得直抖,咬牙道:“你既说朕是昏君,那朕又何必名不副实?”说着纵身向她扑去。
独孤伽罗怒极,侧身相避,反手向他疾推。只是酒中药力催逼,她也只能保持住心头一丝清醒,更何况宇文邕功夫本就在她之上,不过三招两式,她就已被宇文邕扑倒,按在榻上。
独孤伽罗大吃一惊,再顾不上被外头的人听到,放声大叫:“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情急之下张嘴,一口咬住宇文邕的肩膀。
宇文邕肩膀剧痛,手臂顿时一松。独孤伽罗狠撞一肘将他推开,一跃爬起,跌跌撞撞向外飞奔。
正在此时,只听殿门砰的一声打开,阿史那颂大步而进,不防与独孤伽罗撞个满怀。
独孤伽罗看到是她,更加羞愧,咬一咬牙,越过她飞奔而去。
宇文邕见独孤伽罗逃走,踉跄来追,却见阿史那颂满脸愤怒挡住殿门,心中顿时一个激灵,倒退两步,眼睁睁地看着独孤伽罗的身影冲出重阳阁,消失在黑暗中。
虽然这是自己一手造成,可是看到此等情形,阿史那颂还是心痛如绞。看着宇文邕一步步逼近,她落泪道:“皇上,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下她?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自己,给你,也给臣妾一条生路?难道臣妾一个大活人,跟随在你的身边这许多年,仍然比不过一个心里早有旁人的独孤伽罗吗?”
宇文邕听她一句一问,不禁步步后退,尴尬道:“皇……皇后……”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实则他心里虽然放不下独孤伽罗,或者内心深处也有过非分之想,可是实不知今日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来,一时间也是羞愧不已。
阿史那颂见他竟然并没有一字安抚,心中一阵失望,摇头道:“皇上既然无视臣妾,臣妾又何必倾心以待?”说罢霍然转身,大步而去。
看着阿史那颂也消失在殿门之外,宇文邕顿觉心中空荡荡的,竟然不存一物,双腿一软,慢慢坐倒,只觉什么君临天下,什么至尊皇权,都变得没有一丝意义。
独孤伽罗仓皇出宫,一路疾奔回府,无暇去理府中旁人的招呼,径直冲回自己院子,砰的一声将门关上,那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本以为各有家室之后,她和宇文邕之间的那段旧情都已深埋心底,只是一段年少时的美好记忆。而今天宇文邕以这样的方式将它翻出来,顿时让它变得如此丑恶,令人作呕。她少女时期一切的美好,就在那短短的片刻,变得支离破碎,不堪回首。
半个月之后,东征大军回京,消息早早传遍长安,城中百姓奔走相告,一早前往城门相迎。
大军浩浩荡荡而来,但见虽然个个衣衫褴褛,却都是精神振奋,于人群中看到各自的亲人,更是热泪盈眶。
独孤伽罗看着杨坚打马进城,心中更是情绪激荡,刚要迎上,就见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人一副内侍打扮,奔到军前,滚鞍落马,向杨坚行礼,大声道:“杨元帅,皇上有旨,杨元帅远征有功,宫中已设宴接风,请杨元帅与各位将军即刻进宫!”
独孤伽罗迈出的双脚顿时停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杨坚、高颎等人传令大军休整歇息,跟着内侍向皇宫而去。
独孤伽罗本来满怀兴奋,这一瞬间顿觉失望,只得低叹一声,独自回府。
她刚踏进府门,杨福便迎上来道:“夫人,刚才宫里来人,说宫里为郎主接风,请夫人同去相见。”
独孤伽罗瞬间想到战报传来当天所发生的事,心中顿感厌恶,摇头道:“我累了,横竖大郎进宫后很快便会回府,到时自然能够见到!”说罢不理杨福诧异的目光,径直回自己院子。
宇文邕为借机与独孤伽罗修好,在宫中设宴替杨坚等人接风,特意命人去请几位将军的夫人,哪知道去传口谕的太监回来,只有杨素之妻郑氏、高颎之妻范氏同来。独孤善之妻亡故,独孤伽罗不在府中,杨整之妻尉迟氏推身体抱恙,都不曾来。
安德见他失望,低声劝道:“皇上,随国公夫人回府得到消息后必会赶来,皇上不必挂心!”
宇文邕闻言才勉强振作,替几位东征将领接风庆功。哪知道直到酒宴已散,仍然不见独孤伽罗前来,看着杨坚等人远去的身影,宇文邕顿觉落寞,心中愧悔交集,举杯一饮而尽,喃喃道:“伽罗,这一次,朕真的失去你了!”
杨坚、杨整与独孤善回府,杨府众人纷纷迎出府门,一团喜气,开开心心将他们迎进前厅。见众人众星捧月一样围着三人,除宇文珠略感嫉妒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兴奋莫名,七嘴八舌询问出征的细节,就连尉迟容也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向杨整连连望去。
入夜,众人都尽欢而散,独孤伽罗吩咐家人收拾,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有机会与杨坚独处。
杨坚已除去戎装,一身清爽,倚在床沿等她。见她进来,他立刻跃起,将她紧紧抱住,下巴在她额角轻蹭,低声道:“伽罗,我好想你!”
嗅到他身上熟悉的男儿气息,独孤伽罗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踏实,“嗯”了一声,由他抱着,也不说话,静静感受对方的心跳,感受这在一起的美妙时光。
大军大胜而回,东征路上每一场战役都被众人口耳相传,而路遇猛虎一节,更是传得神乎其神,很快传入宇文邕耳中。想到此次出征竟然是开国以来从没有过的大胜,而杨坚也一战成名,从原来的默默无闻变为如今的家喻户晓,宇文邕心中越发不安,暗中召杨素进宫询问。
杨素听他问到猛虎,立刻大为兴奋,口讲指画,将当时的情形细说一回,激动道:“当时大军早已疲惫,不要说斗杀猛虎,就是逃命也没有气力,若不是高将军传下军令,大军势必大乱。哪知道猛虎见到元帅,竟然并不伤人,还神态亲昵,在他手上舔一舔,像只家养的大猫,这可不是旷世奇谈?后来杨元帅以此振奋人心,说猛虎向我大周兵马示好,喻示此战必胜。众将士受到鼓舞,当真立刻精神百倍,气势如虹,才有今日之胜!”
宇文邕见他神情振奋,眸光灼亮,心中不禁有些闷堵,脸上却不愿流露,皮笑肉不笑地道:“杨元帅竟能震慑猛虎,看来不是凡人啊!”
杨素正处在兴奋中,没有留意宇文邕神情的变化,连连点头:“皇上不知,还有更巧的!微臣听拙荆言道,随国公夫人曾做一梦,梦到她和随国公摔落悬崖,却被祥云托起,就连整座随国公府也被祥云托起,而那梦不早不晚,就出现在大军回朝当夜,这可不是更加神奇?”
提到独孤伽罗,宇文邕自然想到重阳阁那一日,心中更觉闷闷的,勉强点头道:“想来是他夫妻二人心灵相通,随国公夫人知道大军即将回朝,故此夜有所梦吧!”
杨素点头:“如今民间都说,猛虎示好,必是天佑大周!”
宇文邕听到这里,脸色终于沉下来:“原来天佑杨元帅,就是天佑我大周,杨元帅已经能代表我大周了吗?”
杨素正说得高兴,听闻他这一句话,顿时如凉水浇头,心中一惊,立刻跪下道:“臣失言,请皇上降罪!”
宇文邕神情不定,摆手道:“话又不是你传的,你有什么罪?起来吧!”
杨素谢恩起身,再不敢多说,心中暗忧,急于替杨坚解释,却被宇文邕打断,只得再回几句话,告辞出宫。
宇文邕将杨素的话反复思量,越想越觉心里不稳,命人将赵越召入宫中,细问猛虎拦路,却并不伤人,反而示好而去之事。
赵越早已听到传言,心底阴冷一笑,却故作不知,回道:“皇上,虎为百兽之王,拦路却不伤人,自然是大吉之兆!只是此兆若是应在国君身上,自然是上上几兆;若是落在旁人身上,怕对国君不利!”
此话正中宇文邕心思,他脸上神情不变,心底却已微凛,又问道:“那梦到摔入悬崖,却被祥云托举,避免粉身碎骨,又是何意?”
祥云护体之说,赵越倒没有听到,依实回道:“祥云护体,遇难吉祥,自然也是大吉之兆!”
宇文邕轻哼:“如此说来,难道那杨坚当真不是凡人,还能威胁到朕的帝位?”
赵越听他说出杨坚,立刻跪倒,赌咒发誓:“皇上,臣并不知此事与杨元帅有关,只是依实回禀,断不敢离间皇上与杨元帅兄弟之情!”见宇文邕神情不明,又试探着道,“只是那杨坚相貌迥异,绝非人臣之相,皇上不可不防!”
宇文邕被他说中心思,心中微恼,冷声道:“朕不过随口一问,你不必在此挑唆!”说罢挥袖命他退去。
赵越想要再说,见宇文邕将脸沉下,只得磕头辞出。
隔日,杨素携郑祁耶前往随国公府,将皇帝的问话向伽罗细说一回,一脸歉意道:“皇上问话,我并未多想,据实回禀,恐怕给将军惹祸。”
独孤伽罗暗暗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含笑道:“如此奇闻怪谈,又有谁会当真,皇上也不过问问罢了!”
杨素见她不以为意,不禁大急:“皇上向我询问倒也罢了,奇的是,今日他特意召我进宫,命我寻访有道相士来算国运。我生怕此事与杨元帅的传闻有关,特意来告知夫人!”
郑祁耶听着,也忍不住插话:“夫人,杨素只是心直口快,皇上相问,自然如实禀报,并没有什么恶意,若是因此给随国公惹祸,怕这一辈子都难安心!”
独孤伽罗拍拍她的手示意安抚,状似不以为意,含笑道:“皇上身负大周兴衰,要算国运也属寻常!”
杨素听她句句在理,倒也放下些心,叹道:“夫人,你说,我与这方术中人素无来往,这让我上何处找去?”
独孤伽罗心念微动,沉吟道:“我倒是知道一个相士,极为灵验,只是如今云游,过几日才回!”
杨素大喜,忙道:“还请夫人指点!”
独孤伽罗将相士地址细说一回,见杨素千恩万谢,不禁心中暗叹。看来当真是因果循环,善恶有报!若不是上次她救了杨素,如今整个杨家怕要大难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