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
公子的脸上亦闪过一丝讶色。
此事想一想,其实也不足为奇。桓肃和大长公主如今占着谯郡,且与豫兖青徐诸多王侯交好,盘踞一方。而淮阴侯则更是早在东平王时就占了长安,至今坚称广陵王才是正统。但凡想要争夺天下的人,都不会绕开扬州,他们来打陆氏的主意,那是再自然不过。
“如此。”公子道,“伯载这般坦诚,想来就算我执意要去见陈王,也难行半步。”
陆笈毫无愧色,在席上一礼:“此举亦是无奈,还请元初见谅。不过元初放心,陆氏绝非无信无义之辈,元初在扬州必无安危之虞,食宿用物,也必不敢亏待。”
公子亦全无愠色,看着陆笈,不紧不慢:“如此,有劳府上。”
扬州城是整个扬州的州府所在,陈王也在城中。
这里大约是天下最大的水港,江上舟船云集如织,岸上也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无论北方还是海盐和钱唐的渡口码头,皆不及此地繁盛。
公子也是第一次来扬州,望着外面的景致,神色好奇。
还未靠近扬州之时,我和公子以及一众随从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船上。两船随即分离,虞氏的大船远远开走,眺望而去,能见到它停靠的时候,来迎接的车马仆人如过年一般热闹。
而我们的船则混迹在寻常客船货船之中,就近靠了岸。
按照先前商议,柏隆留下几个精干好手给公子充任护卫,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回海盐。
“大将军,”他有些犹豫,道,“还是我等一并留下,遇事也好照应。”
公子道:“不必。海盐亦甚为紧要,且你是县长,不可离开太久。盐场之事,须得抓紧,扬州局势恐怕不久就要大变,你还须小心应对。”
柏隆道:“大将军放心,我定当稳妥处置。”
公子颔首,又交代一番,两相别过。
扬州并非闭塞之地,如往常一般,为了防止有人认出公子,须得乔装一番,我和他都换上了一身寻常的布衣。当地平民有戴笠之风,我给公子戴上一顶竹笠,压低了把脸遮住,走下船去。
岸上,陆笈派来的人已经在等候。几辆马车停在路边,并不引人注目,但旁边守着好些身形壮实的随从。一位陆笈贴身侍从过来,行了礼,引我们登车。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却不进城,径自往郊外而去,半个时辰之后,驰入一处田庄之中。
我和公子从车上下来,只见周围屋舍林园修筑得颇为讲究,一看便知是陆氏的别业。我们安顿的地方是一处单独的院落,显然是专门招待贵客所用,雕梁画栋,家具精致,还带有一片江南风味的花园鱼池。
不过虽然风景绝好,四周的高墙却修得严实,将我们和几个卫士都圈在了里面。往墙外望去,时而隐约可见巡逻把风的家仆,犹如软禁。
公子对赏景无多大兴趣,四下里望了望,道:“不知我等要在此处等候多久。”
我说:“或许明日他就会来。”
“哦?”公子微微扬眉,笑了笑,“但愿如此。”
在来到扬州之前,我和公子细细分析过当下之势。
如陆笈所言,以陆氏为首的扬州三姓早有倒陈王之意,布局已定,只是事后去向还未决定,故迟迟未动手。由此可见,比陈王更为亟待解决的,是扬州的出路。
陆氏家大业大,自然也有难念的经。从前在雒阳的时候,我就在府里仆婢们茶余饭后的议论里听过不少陆氏的烂帐。
陆氏如今当家的,是陆笈的父亲陆融。不过陆氏分支众多,也不是人人都那么听话,其中最不让陆融省心的,便是豫章王后的兄长陆班。
陆班与陆融是同祖父的族亲,其父陆恭,是庶出的长子。当年高祖皇帝开疆拓土之时,陆恭全力追随,颇受高祖赏识。虽后来陆恭因伤病回乡,但高祖给他封了个东安乡侯,还将他的女儿赐婚给了豫章王。虽然本朝吝啬,乡侯的爵位并无实际封地,但在扬州这样的地方,足以撑起大门面。除此之外,陆恭的几个儿子也都出仕为官,在扬州人多处要职。而在朝中,陆班一系的人脉比陆融更广,雒阳人提起扬州陆氏,想到的也多不是陆融这一支的人。
有这般底气,陆班在族中自然挺直了腰杆,处置事务时,时常与陆融不对付。淮阴侯夫人杨氏的母家就在扬州,我听她身边服侍的人说过陆班陆融不睦之事,还提到过,豫章王因为王后的缘故,也总是与陆班来往更热络,让陆融颇是不满。
不过这些事,也就是近处的人才能知道,而在外人眼里,陆氏仍是和谐治家的楷模。毕竟陈王为掌控扬州,凡陆氏子弟皆受其排挤打压,一视同仁。为对付他,陆融和陆班只得暂且放下积怨,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