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皇后对这个儿子的性命颇为重视,将王府的护卫之责交与了母家的亲信。平原王每每出入,庞玄皆跟随左右,形影不离。
皇后用了两口菜,向服侍皇太孙的内侍问起皇太孙近来的起居。
内侍恭敬地一一答了。
皇后对梁王道:“如今皇太孙已拜过了太傅,东宫也已修葺完毕,皇太孙总在太后宫中也不成样,我看还是早日搬回来才是。”
梁王微笑,应道:“中宫此言甚是,宴后,臣便着手安排。”
皇后又对豫章王道:“听闻王后还在豫章?那边毕竟无良医,还是择日接回雒阳来才是。”
豫章王微笑:“雒阳离国中实在遥远,路途颠簸不平,还是让她留在那边的好。如今朝中也已稳当,臣寻思着,过些日子就回去陪她。”
宴上众人闻得此言,皆露出讶色,相觑以目。
豫章王言下之意,便是要辞去朝臣之职,回豫章就国。这若是当真,自然又是一件大事。豫章王虽已与赋闲无异,但他仍是仅次于三公的重臣,且曾被皇帝寄予厚望。当前这般情势下,许多人心底里仍视其为中流砥柱,企盼着他能够站出来牵制独大的庞氏。而他一旦离去,朝中便再也无人可撑起对抗庞氏的头。
当然,这对于庞氏而言,自是大好。
皇后的神色变得和善,叹道:“妾久闻豫章王与王后情深义重,如今看来,名不虚传,堪为治家楷模。”
豫章王含笑:“中宫过誉。”
皇后叹一声,道:“只是如今圣上卧病,而皇太孙仍年幼,诸事却是全落在了妾的身上;殿下再离去,只怕我等更是支撑辛苦。”
长公主在下首闻言,唇角弯了弯,夹起一片蜜藕放入口中。
豫章王道:“中宫贤能,乃众所周知;朝中亦有诸多栋梁之才,臣老朽无用,常自惭形秽,返国于朝政无损,社稷仍可安稳,垂拱而治。”
皇后莞尔:“豫章王总这般谦虚。豫章王之能,圣上亦常称道不已,若你算得老朽无用,我等岂非尘土也不如?”
旁人都笑起来,豫章王亦笑,看看梁王和长公主,不多言语。
这宴席无甚乐趣,用完即散。
皇后与旁人说了两句话,摆驾回宫。众人忙行礼相送,皆恭敬之至。
豫章王称王府中还有事,向梁王祝贺了两句,亦自行离去。
而剩下众多宾客之中,最得意的,莫过于平原王。许多人围在他的身旁,竟比皇太孙身边热闹多了。
梁王安排了中庶子等职官护送皇太孙返回太后宫之后,亦走过来,与平原王叙话。
平原王对梁王道:“皇叔,我听闻荀尚府中的藏书,都交往了太学,可有此事?”
梁王道:“确有。圣上曾下令,罪臣家中查抄的书籍,一律没官,送往太学,以充书库。”
平原王道:“可我那日去太学中,查抄书籍的府吏却与我说,册中有好些对不上,只怕遗失了不少。”
梁王讶然,笑了笑,道:“当日入荀府时,确出了些乱事,许是军士疏漏了。殿下可知是何典籍,待不佞再遣人去查找。”
平原王道:“劳烦皇叔。”
“殿下珍爱典籍,世人无出其右,臣略尽绵薄之力,乃是应当。”梁王说着,像想起什么,道,“是了,臣近日来收了些古本,正欲邀殿下品鉴,不知殿下之意如何?”
“哦?”平原王露出笑意,看了看庞玄,道:“我今日恰是无事,不若稍后就去太傅府中。”
庞玄亦颔首。
梁王道:“如此,敝舍荣幸之至。”
“殿下要去何处?”这时,平原王妃闻得话语,走过来。
平原王道:“我今日往梁王府上观典籍,晚些回府。”
“哦?”王妃道,“殿下与何人去?”
平原王道:“自是与敬严一道。”
王妃看了庞玄一眼,冷笑,缓缓道:“是么,甚好。”说罢,向平原王和梁王一礼,自顾而去。
庞玄脸上有些不悦之色。
平原王神情平和,对梁王道:“太后近来不适,我先到宫中探望一趟,而后再到府上。”
梁王微笑:“如此,臣且烹茶焚香,恭候殿下。”
平原王颔首,带着庞玄等从人,转身离开。
“圣上曾言,诸皇子之中,平原王最是温厚孝顺,如今看来,可是确实。”长公主上前,感叹道。
梁王转身,见是她,颔首:“正是。”
长公主却未接着说下去,却莞尔:“还未恭喜三弟升任太子太傅。”
梁王笑而摇头:“皇姊又来取笑。唯才疏学浅,唯恐德不配位,数次向中宫请辞,奈何不允。今人人贺喜,孤扪心自问,却不知喜从何来。”
长公主掩袖而笑。
“三弟总这般谦逊。”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只有近前的梁王能听清,“皇太孙无怙恃,今后身边尊长,便唯有太傅一人。如今太子薨逝,皇太孙便是储君,将来继位,人臣之极,便非太傅莫属。”
梁王闻言,眉间动了动。
长公主看着他,嗔道,“你如今又是宗室之首,到了那时,何人可及你,还问喜从何来。”
梁王亦笑了笑,却将目光往四周扫了扫。
宾客大多已经离去,此处不过他和长公主,还有一个我。
“弟实惭愧,皇姊便莫再打趣了。”梁王亦笑笑,一脸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