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裴君昊从后面拍了拍冷子寒的肩膀,待他微挑眉头转过身,便笑着说道:“今天的事,多谢了啊!”
见是裴君昊,冷子寒慢慢降下挑起的眉头,微微颔首:“回京后再谢我。”
他从来不是白白帮忙的。以前每次帮了裴君昊的忙,最后都会问裴君昊索取药材、医书作为酬劳,抑或晋王府的下人给他当药人。
裴君昊听了,眼神微动,两手抱胸,上下打量起他来。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忽而笑道:“那是当然。你这次‘不遗余力’地帮我,实在是‘周到之极’,什么‘边边角角’都考虑到了,我回京后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冷子寒淡淡点了下头,便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裴君昊换了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盯着他的背影打量了几眼,又笑了起来:“冷神医如此医者仁心,叫冷伯父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冷子寒从小便禀性奇怪,没有什么医者父母心,也很少怜悯人。在他眼里,生了病的人,与一株蔫吧了的草是没区别的。为此,神医谷里的许多人都看他不喜欢,这也是他从小就出谷历练的原因之一。
听了这话,冷子寒立时转过身,冷冷看着他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裴君昊想说:“你很不对劲啊,兄弟,你对我媳妇儿也太关心了吧?里里外外的药都准备好了,心里想什么呢?”
然而这话打死他也不敢说的。也许冷子寒当真生出一点“医者父母心”呢?他若问出来,可就是度君子之腹了。
“我是来专程感谢你的。”裴君昊笑吟吟地道,“也替絮儿谢谢你。”
听到“絮儿”二字,冷子寒的眸子仿佛晃了晃,然而一瞬间又不见了,乌瞳幽深如谜,仿佛刚才的恍惚只是错觉。但见他阴柔的面上渐渐浮起一丝讽色,微微的嘲意在他嘴边勾起,又邪肆又不屑:“晋王殿下客气了。”
说罢,又转过身去,这次再也不说话了。
裴君昊眯了眯眼,冲他道了一声“晚安”,便抱着手臂转身走了。
回到营帐里,江絮已经睡下了,背对着外面,侧躺在干草丛上,纤细的身子微微蜷着,说不出的柔弱姣好。
心中顿时软成了一汪水,裴君昊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蹬掉鞋子,侧身躺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一手垫在她颈下,一手揽着她的腰,感受到她迷迷糊糊中蹭了蹭他的肩膀,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
三千精锐士兵整顿完毕,列队站好,等待裴凤陨一声令下便出发。
“晋王呢?”站在队伍前方的裴凤陨,一身戎装,精铁打造的铠甲在晨曦下泛着乌光,映得他高大的身躯威风凛凛。左手扶着剑柄,乌黑剑眉微微拧起,看向宋书沉声问道。
宋书拱手弯腰,低头答道:“晋王殿下带着人搭轿子。”
“搭轿子?”裴凤陨皱起眉,“他搭轿子做什么?”
宋书顿了顿,脑袋埋得更低了:“带王妃一起出行。”
“胡闹!”裴凤陨一声沉喝,随即迈开大步往前走去,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如今絮儿还是他的王妃呢!臭小子是一份脸面也不给他留,不给絮儿留了?
来到跟前,只见“轿子”已经搭好了,用几根结实的树干,削得光滑顺溜,做出架子来,中间铺了几块拼凑的木板,上面铺了厚厚的干草,以及一件不知哪里来的衣裳,铺在上面做垫子,前后留出四根抬手,正是四人抬的小轿。
看着这座简易搭建起来的“轿子”,裴凤陨的脸色立时黑下来:“你在干什么?”
江絮正被裴君昊劝着坐上去,而她不肯,便一直推拒着,听到裴凤陨的声音,两人纷纷朝他看过去。
江絮:“王爷。”
裴君昊:“哥哥!”
听到“哥哥”二字,裴凤陨额角的青筋抽了抽,抿了抿唇,终于忍住没有拔出剑来砍他一下的冲动,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我想叫絮儿和我们一起。”裴君昊说着,走过来站在裴凤陨的身边,蹭了蹭他,“哥哥,你帮我劝劝絮儿。”
裴凤陨黑着脸,努力忍着一把拍开他的冲动:“你既叫我‘哥哥’,便该叫她‘嫂子’,知不知道?”
说着,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谁知,裴君昊一点也不为意地道:“做那些虚礼作甚?哥哥,我想带絮儿一起,不然路上好无聊。有絮儿陪我说话,就好过多了。”
裴凤陨这回差点没忍住,长吸一口气,才压着怒气道:“就为这个?”
就在昨天,他才跟絮儿做了那样荒唐的事,又是六个时辰之久,絮儿累得睡了一整天,今天还没休息过来,他如此折腾,就不顾惜絮儿的身子吗?
“当然还有别的。”裴君昊一脸讶异地看着他道,仿佛不明白他为何不理解他?说完之后,只见裴凤陨拧着眉头,一脸不解与怀疑,便有些忿忿,冲他做了个低头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咱们都走了,你放心叫絮儿一个人在这里?”
裴凤陨拧着眉头道:“不还有冷公子在?”
“你放心吗?反正我不放心!”裴君昊直接无赖地一摊手,“絮儿这么美,只有带在身边,我才放心!”
裴凤陨气得简直恨不得敲晕他,抿唇看了他半晌,冷笑道:“你想留下来,陪絮儿?我告诉你,没门!”
这小子穷折腾,一定是料到他耐心不足,或许会叫他留下来。
他偏不。
一手抓着裴君昊的领子,一边冲江絮点点头:“你进去休息吧,等我们大捷而归。”说着,抓着裴君昊,就往反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冷子寒,便对他点点头:“有劳冷公子照顾本王的王妃。”
冷子寒微微挑眉,随即拱手道:“是,王爷。”看着裴君昊被他拎着领子,一路拖着走,讥诮地勾了勾唇。
“你松手!”快到队伍跟前,裴君昊不想丢脸,使劲挣扎起来。
裴凤陨才松开他,冷冷道:“你少动歪心思!”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队伍前,正准备出发,忽然负责带着南疆公主的士兵惊叫一声道:“不好了,这女人昏死过去了!”
被轮着干了一天,又被割舌头,被毒蛇缠身,种种酷刑,让南疆公主本来便心神俱疲,油尽灯枯。偏又吃喝不尽兴,因此半夜里便发起烧,神志不清了。到了现在,直是昏死过去,再也叫不醒了。
“请冷神医来。”裴凤陨抬起手,制止士兵们的步伐,看了南疆公主一眼,拧眉说道。
不多时,冷子寒来了。
走到南疆公主身边,为她检查一番,然后说道:“她活不过今天了。”
本来他手里还有些药,可以为人续命提神的良药,但都给江絮吃了,眼下是一粒也没有余的。现配,又配不出来。
“可是,一会儿还要她给我们指路呢?”一人说道。
南疆公主昨晚招的供,只说三十里外,沼泽深处,并没有说可能会有的危险,以及解决之法。他们还想留着她,给他们带路、排难呢,就这么死了怎么行?
“我有祖传针法,可施针三回,令她神智清醒。但是三次之后,她药石难救,恐怕撑不过一刻钟。”冷子寒淡淡说道。
场中静了静,随即一个声音说道:“恐怕要劳烦冷神医随我们一起了。”
本来他们是不打算带上冷子寒的,他毕竟不是军人,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带上他不合适。可是南疆公主的情况,又不得不带上冷子寒一起。
裴凤陨一时沉吟起来。
带上冷子寒,并没有什么。可是,如此一来,军中就只剩絮儿一个人了?
哪怕他再把宋书留下,可是……不得不承认,裴君昊的小心眼影响到了他。絮儿太漂亮了,跟两万七千个男人在一起,他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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