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百里宫 御书房
看着手中的奏折,百里连城黑眸如荼,双眼喷火,握着奏折的手猛的用力,奏折顿时‘嘶’的一声自中间裂开。
“岂有此理!六十万大军,居然连一个小小的莽原都拿不下来,曹坤在干什么!”百里连城撇了奏折,怒气冲天。
“属下听闻肃亲王……逆贼百里玉之所以首战告捷,是因为他们研制出了一种与铁血兵团的武器奇虎相当的‘箭爆鼠’,而且威力更胜一筹。这是冰魄大人始料未及的,相信有了这次教训,冰魄再不敢轻敌,属下相信铁血兵团的实力。”青龙信誓旦旦道。
“冰魄!若再失一战,朕必赐他死罪!”百里连城声音寒蛰,眸色黝黑,对于彼时的侮辱,百里连城可是一点儿都没忘。
“皇上……”青龙忧心看向百里连城,本欲开口劝阻,却终究忍住了。
“朕知道你在江湖上认识些朋友,朕有件事要交代给你!”百里连城敛了眼底的冰冷,缓声道。
“皇上尽管吩咐。”青龙拱手领命。
“朕的皇后还在敌营,不管用什么办法,朕都要你将婉儿带回来。”百里连城的声音透着乞求,眼底尽是期盼,他太想靳云轻了,想到每晚都会到关雎宫喝的酩酊大醉,每百里都会抱着靳云轻盖过的被子才能入睡,梦里,他与靳云轻相拥到天明。百里连城从来不会相思,如今相思,才知相思极苦。自靳云轻被虏,他终是顿悟,原来自己是个情种。
“属下遵命。”青龙淡声回应,垂下眼睑的眸子透着一闪而逝的失望。
济州不比莽原,靳云轻多半时间都会呆在行馆里,防止百里连城的细作发现端倪,再加上没有战势,靳云轻也难得清闲,便在房间里缝制起了衣裳。
“娘娘,您是在给小寒王做衣裳吧。奴婢觉着您还是别做了,就算做了,百里漠北也不会让这些衣服到小寒王手里的。”汀月搭眼扫了下衣服的尺寸便知娘娘的心思在谁身上。
“总会有办法,快入冬了,本宫得为漠信准备几件过冬的衣裳。”靳云轻说着话,启齿咬断锦线,淡淡道。
“您心里就只想着小寒王,王爷也没有过冬的衣裳呢,奴婢觉着啊,娘娘都快把小寒王当成您的儿子了。”汀月整理着桌上的线团,发自肺腑道。
心,莫名的紧了一下,那个熟悉且又陌生的称呼让靳云轻的心微微颤着,仲儿,若你活着,该多好……
“奴婢该死,奴婢说错话了。”感觉到靳云轻神色异常,汀月登时紧张的搁下线团,谨慎站到一侧。
“王爷怎么没有过冬的衣裳啊,本宫听说庾傅宁做了五套麾袍,还用金蚕丝织了一件护心甲,当真是费了心思的。还有桓采儿,听说也做了几件棉袍,都是采的顶级棉絮,有那么多人替他想着,本宫操什么心呐。”靳云轻发誓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可这话听到汀月耳朵里,总觉着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娘娘,奴婢有句不该说的话,其实……”没等汀月开口,靳云轻突然转眸,眸色微亮,汀月顺着靳云轻的视线看过去,赫然看到百里玉就站在门口,丰神俊逸。
“奴婢给王爷请安。”见是百里玉,汀月当即施礼,却不想百里玉并未进门,而是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漠信?”靳云轻陡然起身,晶澈的眸子顺间绽放出璀璨的华彩,她总觉得有百里漠北的那番话,若再见百里漠信,必得经过一番波折,却不想会在此时此地与百里漠信再见。
“嗯,给本王做衣服呐?”百里漠信刻意板着脸,眼睛里却是神采飞扬。
“可不就是给小王爷做的么,若哪日筱萝做不得百里后了,便是到小王爷身边混口饭吃也好啊。”靳云轻宠溺的拍了拍百里漠信的头,声音分外温柔。
“那你还得练啊!”百里漠信执起桌上的衣服,郑重其事开口,惹的靳云轻一脸黑线。
“蜀臣皇甫俊休叩见百里后。”许是见百里漠信太过兴奋,靳云轻竟忽略了此时与百里玉一并进来的皇甫俊休。
“难得你还肯见本宫,本宫还以为你会因为莽原的事,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本宫了。”在看到皇甫俊休的一刻,靳云轻心底微怔,忽有股莫名的不安萦绕心头。
“娘娘言重了,俊休对娘娘还是极为尊重的。”皇甫俊休说了谎,对于靳云轻,他真真是鄙视到了骨子里,皇甫俊休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女人会逼着男人脱衣服,还逼的那么理直气壮。
“筱萝,小寒王初到济州行馆,本王带他去选自己的房间,还有件事,本王已命厨房备下晚膳,为小寒王接风洗尘。”百里玉不失时机开口,旋即带着百里漠信转身离开。
直至百里玉和百里漠信的身影淡出靳云轻的视线,她方才命汀月退下,随手将门关紧。
“说吧,出了什么事?”靳云轻神色凝重,肃然看皇甫俊休,却见皇甫俊休不语,径自跪在她面前。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见皇甫俊休如此阵势,靳云轻便知事情不妙了。
“俊休求娘娘救救小寒王!”皇甫俊休说着话,猛的将头磕在地上,重重的一声,正如他此刻的心境。
“此话怎讲?”靳云轻柳眉蹙起,冷声问道。
“此事还要从娘娘入金门行馆讲起,当日小寒王为帮娘娘,竟然暗中给太子下了蒙汗药,不知娘娘是否知道此事?”皇甫俊休抬眸看向靳云轻,眼底一片肃穆。
“你起来说话,不错,本宫知道这件事,不过本宫并未带走漠信,而且还把他送回到房间里,这该不算是投敌叛国吧?”靳云轻不以为然。
“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小寒王居然给太子下蒙汗药。”皇甫俊休音调深沉,剑眉拧成川字。
“百里漠北不会这么小气吧?那是蒙汗药,又不是鹤顶红!下药的人是百里漠北,又不是我靳云轻!”靳云轻听出皇甫俊休的言外之意,有些气恼反驳。彼时不见百里漠北惩处百里漠信,没想到竟是个秋后算账的主儿。
“娘娘误会了,不是太子,是皇上。”在提到‘皇上’二字的时候,皇甫俊休的脸已经纠结到了极限。
“蜀王?你什么意思?”靳云轻眸色一怔,狐疑问道。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得到的这个消息,一时怒不可遏,竟然派三十名皇城侍卫,欲抓小寒王回去问罪!”皇甫俊休据实回应。
“虎毒不食子,蜀王就是抓了漠信,也不过是关几天禁闭罢了,还能怎样。”靳云轻倒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娘娘有所不知,之前因为小寒王打碎了皇后娘娘的遗物,便被皇上关进大牢,足足打了一百鞭,打的小寒王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太子殿下以死劝谏,小寒王在那一次已经死在牢里了,这次皇上派了皇城侍卫,而且亲口下旨,如果小寒王拒捕,格杀勿论。”皇甫俊休声音悲凉,字字清晰,每一个字落在靳云轻心里,都似一根刺扎进去,疼的她直咬牙。
“蜀王是想杀了百里漠信?为什么?”靳云轻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底氤氲出一片雾气,她想到了自己仲儿。
“皇族的事,俊休本不该多嘴,但为了小寒王,俊休愿据实相告。相信娘娘该知道蜀后是怎么死的?”皇甫俊休横下心,直言道。
“因为难产……可那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会有那样的事发生!”靳云轻忽然想到彼时百里漠信的自责,心下了然。
“就算是意外,可的确是因为小寒王的出生,皇后娘娘才会香消玉殒,皇上挚爱皇后,世人皆知。如果不是皇后贤德,皇上根本不会纳妃纳妾,自皇后仙逝,皇上才会不时进入其他妃嫔的宫殿,可除了皇后,皇上根本没让任何妃嫔诞下自己的子嗣,如今皇上膝下就只有太子和小寒王两个皇子,可实际上,皇上把全部的心思都倾注在了太子身上,对于小寒王,皇上根本连正眼都没看过一眼。现在小寒王居然给太子下药,这件事已经触及到了皇上忍耐的底线,这一次皇上是铁了心了,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将那三十名皇城侍卫斩杀,小寒王现在已无命在。”皇甫俊休悲戚开口,声音沙哑不堪。
“岂有此理!百里熙这个老匹夫竟然敢这么对漠信!本宫看他真是活腻歪了!”靳云轻腾的起身,眼中寒光四射,握着拳头的手猛的砸在桌面上。
见靳云轻如此,皇甫俊休下意识噎了噎喉咙,心底不以为然,若真见面,还不知道活腻歪的是谁呢。
“俊休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的十分清百里,如果娘娘肯救小寒王,俊休感激不尽。但若娘娘真肯留下小王爷便是与蜀王作对,后果即便俊休不说,娘娘也能猜到,所以……俊休不强求娘娘,若娘娘无意趟这趟浑水……”皇甫俊休声音渐低,如果不是到了最后关头,他不会求到靳云轻这里。
“你废什么话啊!漠信就呆在本宫身边,谁若敢动他一根汗毛,本宫摘了他的脑袋!百里熙也一样!”靳云轻眸色凛然,声音铿锵有力。
“如此说,俊休谢过娘娘!”皇甫俊休闻言,当即又给靳云轻磕了三个响头。
“这件事漠信自是不知的,不过本宫觉得这也未必是百里漠北的意思。”靳云轻深吸口气,渐渐冷静下来,救百里漠信,她绝不后悔,但她必须要了解百里漠北的意思。
“娘娘果然睿智,俊休所做之事的确未与太子殿下商议。”皇甫俊休支吾道。
“所以你骨子里也未必是真的心疼漠信,你是怕因为漠信,百里漠北会与蜀王正面冲突,说到底,你保护的由始至终都是百里漠北。”靳云轻越发心疼百里漠信,这样倔强坚强的孩子,在这世上,到底有谁是真的关心他?
“娘娘所言,俊休并不否认。”在靳云轻面前,皇甫俊休觉得说实话是明智的选择。
“还好你承认,否则本宫……你回去吧,漠信有本宫护着,谁也动不了他。”靳云轻的那句否则,让皇甫俊休后怕不已。
“多谢。”皇甫俊休朝靳云轻深深鞠了一躬,不管靳云轻相不相信,他是真心不想看到百里漠信出事。
待皇甫俊休走后,靳云轻先是找到百里漠信,与他游遍整个行馆,之后又美美的吃了一顿,直至陪着百里漠信睡着,方才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
长亭内,百里玉独倚栏杆,仅是一个背影便已光芒万丈,如今的百里玉,已然重拾往昔风采,随便的一个动作便可倾倒众生。
“这么晚还没睡啊?冷不冷?筱萝给王爷取件长袍?”靳云轻十分殷勤的献媚,脸上的笑尽是讨好。时至今日,有些事已经不可能她一个人点头就算数了。
“有事求本王?”自上次‘走错房间’之后,百里玉一直在赌气,靳云轻索性也不去理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也有几天没好好说话了。
“看王爷说的,凭王爷与筱萝的关系,用得着说求字儿么!筱萝只要说说,王爷肯定会点头的。”靳云轻没有把握百里玉会答应自己力保百里漠信的事,但就算说不通,她也一定不会放弃百里漠信。
“力保百里漠信,必定要与大蜀为敌,现在这种情况,你觉得我们这样做,值得?而且虎毒不食子,百里熙未必会对百里漠信怎么样。”百里玉的话让靳云轻始料未及,她还以为皇甫俊休只告诉她一个人了。
“若真虎毒不食子,那仲儿是怎么死的?筱萝在这个世上想要豁出命护着的人不多,漠信便是一个。”靳云轻脸上的微笑渐渐收敛,目光直视百里玉,既然百里玉知道事情的利害关系,自己也无需多费唇舌。
“这件事你已经决定了,本王没什么好说的,百里熙想从济州抓回漠信,除非本王死了!”轻柔的声音偏生让人听出铿锵和坚定,靳云轻诧异看向百里玉,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本以为自己要舌灿莲花,才能说服百里玉点头的。
“咳……王爷的意思是……你同意将漠信留下来?”靳云轻竖了竖耳朵,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不过有个条件。”百里玉点头之余,正色开口。
“条件可以有,但不能太过分。”靳云轻板起脸,悻悻道,心底想着百里玉必是劝自己不再装傻。
“本王没有过冬的衣裳了,你给百里漠信做多少件,也要以同样数量做给本王。”百里玉一本正经道。
“这是你的条件?”靳云轻狐疑看向百里玉,顿觉自己似乎捡了一个大便宜。
“你不愿意?”百里玉冷脸反问。
“筱萝自是乐意的,只怕王爷冬衣多的穿不过来了。”靳云轻屈指算算,加上庾傅宁和桓采儿送过来的,差不多有二十件之多。
“那是本王的事,你就说做不做吧?”百里玉有些急了。
“做,当然做!”靳云轻索性不去细数,当下点头。见靳云轻如此,百里玉方才展颜。不管是庾傅宁,还是桓采儿,她们做的衣服自己是不会穿的,百里玉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且说皇甫俊休回到金门行馆,屁股还没坐稳,便被殷雄扯到百里漠北面前。
“你去哪儿了?漠信呢?”一身紫裳的百里漠北必是风尘仆仆的赶路,头上的墨丝才会显得凌乱,此刻,百里漠北正襟危坐在皇甫俊休面前,肃然问道。
“太子殿下想见小寒王啊?小寒王已经睡下了啊!”皇甫俊休恍然看向百里漠北,想着能拖多久就是多久。
“叫起来,此地不易久留。”百里漠北俊冷的容颜仿佛镀了一层寒霜,声音清冷中透着急躁。
“叫……叫起来不好吧?小寒王才睡着。”皇甫俊休犹豫道,心慌异常。
“父皇已经派了五路杀手,金门不安全了!”百里漠北道出问题的严重性。
“可这么晚要把小寒王叫起来,他一定会起疑的。”皇甫俊休死撑着。
“嗦什么!快去叫啊!本太子自有说辞。”百里漠北烦躁挥手,却见皇甫俊休纹丝不动。
“那个……回太子殿下,微臣为求安全,已经将小寒王安排到别的地方下榻了。”皇甫俊休矫情着。
“不管安排到哪里,你现在就去叫!”百里漠北真想起身暴揍皇甫俊休一顿,他难道听不懂自己的话么!五路杀手分东西南北中,每队三人,武功皆深不可测,乃父皇的杀手锏,平日里从不动用。
“微臣遵命……”皇甫俊休谦卑转身,却在走到门口时,回头看向百里漠北,“微臣觉得这个时间……济州未必会开城门啊。”皇甫俊休犯难开口。
“济州开不开城门跟你叫漠信起床有什么关系!皇甫俊休,你没睡醒吧!”百里漠北怒然厉吼。
“回太子殿下……济州若不开城门,微臣便没办法进去,没办法进去便进不了济州行馆,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叫小寒王起床了。”皇甫俊休绕着弯的道出真相,很希望百里漠北没那么快反应过来,只是百里漠北又岂是好唬弄的主儿,当即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