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连着抽了三根烟,回到房间的时候,宋娉婷已经离开。
李非鱼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正在摆弄手机,她双腿交叠竖直贴住墙面,像是要倒立,而脑袋则从另一侧的床边垂下来。
她后仰着头,伸手推了下顾行的膝盖:“呛死了!难怪陆离说你是老烟枪!”
顾行对此不置一词,直截了当道:“问出来了?”
李非鱼眯起眼睛笑,柔软的发梢轻轻扫过地面,她翻身坐起来:“余成言一个都没猜对!”
“嗯?”
“汪洁不是暴食,而是嫉妒。”
嫉妒,七宗罪之一。几乎所有人都会嫉妒,宋娉婷和焦雪如此,她自己也是如此,但凡事都有一个限度,而毫无疑问的,汪洁显然已经跨越了这条底线。
李非鱼认真道:“陈宛和汪洁她们同届不同班,按照宋娉婷的说法,那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只不过有些内向,家教又特别严,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直到高三,宋娉婷、焦雪、汪洁和陈宛四个人参加了同一个补习班,关系才渐渐亲近起来,若再细分,其中前两人和后两人各自又更亲密些,并且,这段关系随着高中毕业,几个人分别上了不同的大学,便再没有别人知道。”
她刚说到这里,顾行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陈宛出事后,汪洁做了什么?”
李非鱼笑着称赞:“聪明!”
但她的这个笑容十分敷衍了事,立刻就又肃容说道:“宋娉婷并不清楚陈宛遭遇了什么或者汪洁又做了什么,但她说了两件事。其一是,汪洁好像一直在暗中嫉妒陈宛,因为家境,也因为她有个很优秀的男朋友,这一点宋娉婷和焦雪都有感觉,可惜陈宛太单纯,没在意她们的暗示,而她男朋友也是钢管直男一个,根本看不出来这些弯弯绕绕。”
说到这,她干咳了声,现在回想起来,前夜宋娉婷所说的“心大得根本不知道女朋友受了委屈”的话,就很像是含沙射影了。
顾行也表示同意,然后问:“其二?”
李非鱼道:“其二是,五年前陈宛突然自杀之后,她家人曾经给宋娉婷和焦雪都打过电话,警告她们陈家可以不计较她们在陈宛自杀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但她们也最好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宋娉婷她们莫名其妙,于是去找汪洁,谁知后者对她们避而不见,而且电话里语气也很心虚,让她们怀疑她才是陈父所指的那个导致了陈宛自杀的人,只不过,即便有此推测,鉴于陈宛父亲那时还没退休,在龙江很有影响力,她们害怕给自己惹麻烦,只能噤口不言。”
顾行用手支着额头想了想:“珠宝和脸皮。”
李非鱼“嗯”了声:“我也觉得是代表财富和美貌,汪洁老家在附近的小县城,家境普通,而陈宛父亲曾是龙江市高官,从小生活优渥,并且,汪洁虽然算是漂亮,但如果和陈宛一比,就显得俗气了。这一切都说得通。”
所以汪洁和善的外表之下一直隐藏着对陈宛的深深嫉妒,她无法变得更好,便希望毁掉比自己美好的东西,而这种扭曲的嫉妒心,很可能在饱受痛苦的陈宛向她这个“好友”倾诉的时候终于爆发了出来。
陈宛在绝望中将自己的鲜血淋漓的伤口展露出来,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却没有想到,她得到的不是安慰与支持,反而是赤裸裸的讥嘲和背叛。
事已至此,谁也无法回溯出从受害到自杀的近一年中,陈宛到底经受了多少打击与痛苦,但毋庸置疑的,汪洁的背叛必定是其中无法忽视的一部分。
可以说,照片中那个眼神干净清澈的女孩子,并非死于坠楼,而是死在了人世的污浊之中。
顾行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他连问了两遍,李非鱼才回过神来,她眉间的郁色不着痕迹地收起,半真半假笑道:“我在想,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如果没有办法承受可能得到的最坏结果,就千万别把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挺好的一个人,落得那种结果,真是不值当!”
顾行一怔,随着她玩笑似的话语,许多仿佛无关的旧事从记忆中翻卷起来,他心底突然毫无来由地生出一股邪火。
他忍不住想起在宝金县就一直想问李非鱼的那句话——为什么你要自己涉险,难道我就那么不可信任么?
现在他突然就明白了她从未正面给出的答案。
是的,她不信任任何人,不依赖任何人,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能够伤害她、或者终有一日能伤害她的危险因素,所以她什么都计算好了,就连那寥寥几次猝不及防的失态都要精打细算地抹平,像是壁虎断去被捕食者抓住的尾巴一样,生怕别人拿那些事做文章,让她陷入难堪的境地!
她不是不需要口头廉价的安慰,而是不需要别人想要给她的一切。
坚强如斯,却又凉薄如斯。
如果是三个月前,知道自己会有个还算能干又不矫情的下属,顾行应当会很欣慰,可现在,他却只觉得愤怒——或许本来是应该难过的,可惜他对人心里的七情六欲开窍得太晚,仓促间还来不及学会那些细腻的伤感与不甘,所以便只能用生硬的愤怒来面对所有不愿接受的结果。
李非鱼莫名其妙地看着顾行的面色罩上了一层寒霜,那张本来就少有表情的脸像是被冰冷的怒火冻结了,她摸了摸下巴:“我要先出去,让你自己静一静么?”
顾行沉沉看了她一眼,把理智从沸腾而陌生的情绪中强行抽离出来:“男友。”
“嗯?”李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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