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就义愤填膺了,恨不得能一脚踹碎这块看上去非常昂贵的白石墓碑。
我太爷爷在解放前是专门做风水生意的道上人,破除旧社会之后形势所逼改了营生,带我爷爷转行成为普通的农民。但老家的阁楼上至今保存了一箱奇形怪状的手抄孤本,是我小时候打发时间的课外读物。
可是我悟性差没记性,根本看不明白书里写的那些门门道道,但对无字碑啦倒头钟啦三生石之类的怪异名词还是有些印象的。
记得有书页上明确写明:“无字碑,缚天魂,三生不破,灵消魂散”。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但显而易见这立碑的王八蛋就是想让坟里的帅哥无法轮回转世!
我噎不下一腔郁闷,伸手摩挲照片上冰凉的俊颜,生出无限的同情……呃,才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帅,我保证!
我只是觉得,任何一位亡者都应在亲人的眷恋和祝福中,无牵无挂地走向往生。而不是被立个无字碑,恶毒地庆贺他的英年早凋。
越想越郁闷,指尖忍不住微颤,在照中人的薄唇上按出点温热。
呵!
一声冷冽的低哼滑过耳际,就在我兀自沉醉在圣光万丈的正义感之中时。这记凭空炸响的古怪笑声,及时地提醒了本姑娘现在身处何地。
全身的汗毛刹那唰地飞起。
如吞下满瓶的大力神通丸,我顾不上头疼脚疼屁屁疼,嗖地弹跳起身,连滚带爬地朝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而逃。
爆发的肾上腺素使眼前的风景糊成凌乱的一片,风声刮耳呜呜作响。
我正猜自己已妥妥地超越奥冠刘翔哥之时,“叭嗒”--
天旋地转背部巨痛,人摔了个四脚朝天,差点把短裙下面的小内裤给露在灯光下。
“保安大爷,差点被你吓死了!”
抹着飙泪的眼,我愤怒地指向一位穿制服拿手电筒的驼背老伯。
老实说,我根本没看清这老人家是怎么突然挡在跟前的。他就像被施了法术的老树根,“biu”一下从地里冒了出来,猝不及防地堵在路中央,侧身看向碑林深处。
要不是他身上的制服还算正规,而且白天进墓园时也看到过这个驼背老伯在巡墓,要不这会儿我准能被他吓得直接变鬼。
“小姑娘,你们在哪个仓库拍广告?”老伯哑着嗓门,慢悠悠地转过脸。
把好不容易站起身的我又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又坐回能蹭掉一层屁屁皮的水泥地上去。
老伯的两只眼珠一片雾刹刹的白,乍一眼看上去好像完全没有瞳仁。再加上满脸错综的皱纹沟壑,惨白的灯光阴阴阳阳地塑着他枯朽如骷髅的面容,实在好不瘆人。
幸好本姑娘早有心理准备,否则真的要被吓没命了不是?!
拍了拍差点蹦出胸膛的小心脏,我只能暗骂墓园不厚道,怎么能让一个白内障患者来当保安,这种程度的基本是全瞎了。
“老伯,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拍广告的?”
不过好歹见了个大活人,我连忙上前去搀住他的手臂,怎么着也得一起走。
老伯感受到我抖啊抖的害怕,舒展皱纹咧了咧嘴,算是笑了吧?
“嗯,这里绿化景观好,平时一直会有些剧组啊摄影的来借景,进门都有登记。”
可这回答根本没有解决我的疑问啊?眼睛都看不见,他到底怎么知道我不是来扫墓,而是来拍广告的呢?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是从仓库出来的……”
老伯似是察觉到我的满腔疑惑,顿了顿又说,“小姑娘,你是不会想知道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