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姑娘问过千穗草的事情,在下是想,若有一日寻着了,也好送去府中。”
徐柔抿了抿唇角,暗笑他好机智,轻声道:“定国公府,家父是徐元帅。”
杨无暇似是没有料到她出自如此高门,怔愣了片刻,垂首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徐柔脸色一变,一颗心悬了起来:“怎么了?”
杨无暇苦笑:“想不到姑娘身份竟是如此高贵,在下只是终南山中的一个孤儿,自小跟着师父长大……唐突了,等找到千穗草,自然送到国公府。”
徐柔瞧着他深施一礼,落寞离去,心里隐隐作痛,莫非……他自认出身低微,就放弃这一见钟情的情愫了?
就快及笄了,来定国公府提亲的人家踢破了门槛,爹娘还没有拿定主意,姑娘自己却已经是茶饭不思了。
暗暗猜度着他的情意,既恨他懦弱自卑,又心疼他孤苦无依。徐柔心乱如麻,就到郊外骑马散心,在她终于忍不住想跟母亲说说心事,打马回府的时候,却在城门外的官道上遇到了骑马出城的杨无暇。
“徐姑娘。”他彬彬有礼,眼神却难掩热切痴缠,又纠结着几分痛苦。
徐柔见他马背上的包袱行礼,身后跟着的两名小厮,有些诧异:“你要出远门吗?”
“家师病重,我已向圣上告了长假,要回终南山照顾师父。这个时节回去,刚好赶上千穗草开花,我回去山中找寻的。只是此物极为稀有,能不能找得到,就要看机缘巧合了。”
徐柔垂着头静静的想了想,道:“你能等我一下吗?我回家禀明父母,便和你一同上山,去寻千穗草。”
杨无暇眸光骤亮,动人心魄:“你愿意随我上山?”
徐柔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为太奶奶找药,我自是要亲自去的。只是要回家跟父母说一声。”
杨无暇激动地伸手想去拉她,却又突觉不妥,讪讪的收回了手。生怕她反悔似的,急急道:“师父待我如亲子,他病重,我要马上赶回,不如这样,咱们先赶路。让点墨去徐府送信儿,若是二老应允了,自然是好。若不允,再让点墨护送你回京,可好?”
徐柔见他难掩希冀的神色,心中暗笑,便点头应了,与他并辔而行。一个时辰之后,点墨追了上来,说徐夫人已经同意了,还给了一百两银子让小姐做盘缠。
终南山鸟语花香,竟是个世外桃源。徐柔这才知道,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山里的穷小子,位于半山腰的归云山庄大气精美,山下百亩良田都是山庄的产业。
杨无暇带她见了如父亲一般的师父,介绍她的语气就像是夸赞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老人躺在病榻上,只隔着纱帘看了徐柔一眼,就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休息了三日,他便带着她进了深山高处,去寻找千穗草。不想天降暴雨,二人被困于山洞。他为了护着她,被野猪伤了腿,半夜发起了高烧。孤男寡女,终于在寒冷的夜晚紧拥在一起,互诉衷肠,深情拥吻。
他似乎是被烧的迷了心智,竟然强要了她,可叹徐柔一身好武艺,竟然被一个书生夺去了贞洁。或许还是看他鲜血淋漓的伤腿,烧的通红的脸颊,终究下不去重手吧。
次日醒来,他百般自责,恳求她原谅,甚至把匕首递给她,让她杀了自己。
徐柔只抱着双膝,静静的瞧了地面半晌,说:“你去我家求亲吧。”
一个月后,徐柔月事没来,却等来了父亲的亲笔信,同意了这桩婚事。姑娘把信看了三遍,确认是父亲的笔迹,喜极而泣。二人当即在终南山举办了婚礼,躺在病榻上的师父便是主婚人。
两年后*********
“爹爹,吃糖。”十一个月的恬恬说话早,如今口齿已经十分清晰了。
温润的男人含着宠溺的笑意,剥了一块入口即溶的雪梨糖给坐在膝上的女儿。瞧着粉嫩的女儿笑弯的的眉眼,他亦是合不拢嘴。“来,柔柔也吃一个。”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剥开另一个小纸包,把一块雪梨糖喂进爱妻嘴里。
徐柔张嘴含住,清甜的味道一直甜进了心里。这两年,虽是生活在山野之中,可是丈夫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又有了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每天都甜甜蜜蜜的,唯一的缺憾就是两年没见爹娘了,虽是每个月都通信,可是终究还是想念的紧。
“两年了,师父的病终于好利索了。你这丑姑爷也终于要见丈母娘了,是不是有点忐忑啊?”徐柔调侃道。
“我丑吗?丑吗?呵呵!天快黑了,我去给你做山蘑汤吧,明日去了京城,可就吃不到这么新鲜的山蘑菇了。”他把女儿交到妻子手里,挽起素白的衣袖,进了厨房。
山庄里有厨娘,可是他仍旧乐意隔三差五亲自给妻女做菜,竟然不把孔夫子说的君子远庖厨放在心上。
徐柔抱着女儿看他的背影在厨房里忙碌,那样美得如诗如画的男子,手持硕大的锅铲,不避呛人的油烟,细心的做好了四道小菜和一大碗山蘑汤,端到妻女面前,笑呵呵的看着她们吃下。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今晚他似乎有些兴致,就着亲手做的菜,竟然还小酌了几杯。晚上抱着徐柔无休无止的需索,这两年从未如此激烈过,情致浓时,夫妻俩都汗湿枕席,喘息难言。徐柔似乎听到他在喃喃自语:“柔柔,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谁也不能,我们一家三口要永远在一起,永远……”
徐柔既感动又觉得他小题大做了,不就是回京么,他们的婚事是爹娘同意的,怎么会棒打鸳鸯呢?
子时夜静,杨无暇穿好了衣服,看看床上安静睡着的妻子,女儿,摸摸女儿粉嫩的小脸蛋,又轻柔的在妻子额头印下一个吻,依依不舍的出了门。
山庄后堂是庄主的住所,庄主不喜见人,这里很少有人来,徐柔和恬恬也没来过几次。
杨无暇进门之后就笔直的跪了下去,沉声道:“师父,您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自然应该听从师父教诲。可是……她们是我的妻子和女儿,师父让我抛妻弃女,弟子实在做不到啊。”
晦暗的烛光下依稀能看到坐在太师椅的男人须发皆白,额头有一块狰狞的伤疤,使原本柔和的五官变得可怖起来。
“哼!我早就料到你放不下,没出息的东西。你的命是我救得,既然不肯听我的话,那就把命还给我。你选吧,要么抛弃她们,要么就把这盅鹤顶红喝了。我倒要看看,你是珍惜自己的命,还是珍惜她们。”老人声音森冷。
杨无暇跪在地上打了个寒噤,师父的脾气他知道,但凡决定的事情绝没有返还的余地。
沉默良久,他呐呐的问道:“师父,一定要如此么?”
“必须选。”
“好吧,明日柔柔回京,自有她父兄照顾,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师父保重,弟子不孝,不能给师父养老送终了。”脑海中闪过熟睡的妻子女儿的脸,他怎么能放的下,可是他又不能忤逆师父。唯有一死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了,杨无暇颤抖的双手捧起桌子上的小瓷盅,闭了眼也甩不开妻女的音容笑貌,对不起,柔柔,我不能陪你了,不能看着女儿长大,做了孤魂野鬼,我也要好好的守护你们。
他再次跪倒恳求师父,可是没有用,老人不为所动,甚至上前一步,给他灌下了那一盅□□。